荀曦

Dear Mr Who,

有些地方你走多了，走惯了，走熟了，慢慢地，它便犹如你相识已久的一位朋友，起初虽有嫌弃虽有不合虽有不喜欢之处，但经过岁月时间的磨合和了解，渐渐地，她一切好的坏的，你都包容在了其中。我对城中村的街道小路便有如是的感觉。

生活了好几年，这其中许许多多的街道小巷似乎都曾穿梭在其中，虽说不是每一条小街小巷道都亮丽好看，但是每一条街巷似乎都有其的特点，如人一样，真实地展示着生活中每个角落里的片段，使人活得不单调重复。

最经常走的是沿着公寓门口西北方向出发，接着左转右拐的那条道路。熟悉我们城中村的人都知道，进入牌坊后，大概两三分钟的路程，你就会看到有个十字路口，顺着左手边的官厅西街一直走，走到尽头，你将发现还有一条大道，指引你到达里面更深处的地方，而向左望去，便是更大更笔直的白云大道北。若是没有月亮，没有汽车的晚上，举目望去，满眼沧桑与荒芜，内心隐藏许久的荒凉情绪，在这无星无月的茫茫天际下，难免会全部并发，引得心情郁郁寡欢好几天。

而十字路口的右手边是一条通往地铁的小街道。因上班需搭地铁的缘故，所以我常常往踏上这段路。与向北段的道路不同的是，这段路，多了一份繁荣与人气，每当走过其中，熙熙攘攘的人声，总能让你多一份安心。

这段小街道不算很长，大概十五分钟左右便可走到尽头，尽头同样也是一条大公路，可由于临近地铁，附近满是人群和商店，吃的，卖花的，菜市场统统应有尽有，在没有星光闪烁的晚上，街头上的路灯和店铺发散出的彩色绚丽的光，还有广场上上了年纪的阿姨们穿着整齐地跳着的舞蹈，热闹沸腾了周围的气氛，慰藉着黑暗天底下的一丝孤独渺小的心绪。

基于人气旺的缘故，通往地铁的街道两边的商铺同样琳琳总总，有药房，饺子馆，士多，火锅店，美容美发，文具，还有眼镜店……要算最多的，还是算吃的店，几乎每走几步，就能碰上一家吃饭的兰州拉面的或者什么汤粉世家。也许，鱼龙混杂的城中村，食还是大过天。

我闲时不上班的日子，有时会在睡醒的时刻逛逛这街道。街道一条路通到最外面的公路，走到白云堡桥下，分叉出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向东通向居民住所，向西通向公交车站，继续往前走大概十分钟左右便可到地铁。工作日的早上，人潮如水，满满地从各个不同颜色的楼层中涌出，站在街道的中间，定定地往街头巷尾朝看，十足是一场黑压压的蚂蚁出洞穴寻觅食物的画面。买早餐的上班族，到处乱窜的小学生，赶着去买菜的叔叔阿姨，人头汹汹，如止不住的潮水，在不大宽而狭窄的街道里，滚动了一浪又一浪。而到了周末的清晨，街道四周到似乎还未清醒，若起雾，寂静无声的小巷小道，像似毫无人气长满草遮住人视线的原野，迷迷蒙蒙的一片，苍凉而荒芜。可到了大中午，出来吃饭逛街散步的人群，渐渐地走动在街上时，慢悠悠的调子和节奏，偶尔从汤面店或者便利店传来的一两句碎碎的声音，才恍然地让你觉得，“哦，这是有人居住的村子”。而清平无事的气象，悠悠慢慢的调子，着实能够使一颗日常绷紧的心，不时放松心情。

平时最爱去的地方是花店。去花店也没别的事情，顶多便是拍拍照，看看店里有没有新款的花草，有的话，顺便捎一两盆回家。也许花店经营微薄无钱修缮，或是店主懒于清理打扫，即便走过了好几年，它一如当初的拥挤杂乱。门面的招牌也因没修整的缘故，白天看起来破破旧旧的，像块破布，凌乱地飘在半空中，但一旦到了晚上，情况似乎有点不一样，周边镶嵌五颜六色小灯泡的招牌，横竖着在夜里闪烁着亮亮的色彩，在周围各种店铺平洒而下的单一灯光的衬托下，显得异常耀眼好看。通常，早上守在店里的是上了年纪的阿伯和婆婆。他们俩对价格不太懂，每次我到店问询盆栽的价格，他们往往回答说不知道，和蔼地笑着讲要等老板或者老板娘回来才好。说完，独自转身，浇着花或草，花洒洒出的弧形水花，在闪闪的阳光中，飘逸出一道彩色的虹彩，华丽了一个清晨的开始。等到中午时刻，来到花店，老板常常坐在店里的长条椅上，手里拿着葵扇，憨憨地睡着，微微的光线偷偷地照在他偏向一边的脸，继续着他未做完的梦。我时不时摸摸这棵草，摸摸那棵花，遇到喜爱的花，忍不住叫醒睡梦中的老板，询问价格。老板有时会犯糊涂，把花的价格报成草，把草的价格报成花，告诉他价格报错时，他嘿嘿不好意思笑笑，又重新给你报过。而结算时，总爱把零头去掉，十二的收十块，二十一的收二十块，不过也不经常如此，得看他心情。

记得买土的时候，接连去了好几次，店里都没人，晴朗的午后日光，一横条一横条照射着店面的招牌，我坐在门前摆着的矮矮椅子上，像牧羊人等待着羊归的心态，一遍又一遍地焦急地等着老板回来。身旁的菊花开得正好，黄灿灿地绽放，勿忘我安静地伫立在瓶子中，弥漫着紫色神秘，而一簇簇的满天星，白白地化成一团团的云状，迷迷糊糊中，我仿佛看到了云状的满天星随着风的轨迹，散成了柳絮，轻轻地飘在空中。时间在时间里缓缓地滴过，黄昏在黄昏里静静地沉落，而街道在一声声的车鸣声中隐隐地远去，飘渺而幽深……我怀疑我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醒了，老板还是不在，不过，此刻我似乎没那么难过。不远处，汤粉的店面前，滚烫的汤，浓浓地腾起一圈一圈的热气，淡淡地消散在空气中，传出的猪骨味道，香郁可口，我才想起我没吃饭。

日子天晴，只要不下雨，我都喜欢出门吃饭。街道上什么都不多，就吃的地方最多。由于口味不轻易换，数来数去，经常去的也只有一两家。文具店附近，有一家蒸菜小店，店面不大，两三张桌子密密拼凑在一边，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间，而剩下的另一边占三分之一的空间，作为过道，进店端菜付钱，皆从这空间进出。虽然店员服务态度一般，但饭菜足够价格便宜，能吸引到不少的客户。最常去的是从前提到过的多又好，进到店面，先拿一份餐牌，再到木制的桌椅上坐下。菜式比较多样，菜还未上前，可拿些许海带和小豆子吃，边吃边等上菜。一两天去好几回时，有位阿姨总能认出我，早早地在收银台笑着打招呼。一来二去，彼此面熟，能够说上一两句话。由于我不善言辞和交流，两人间的话说得不多，无非是日常惯用的语句罢，例如“今天也来吃饭了？”“店里推出了新款””吃完了？记得下次再来”……即便如此，可两人间终究还是建立了话语的机制，建立了除了你之外的世界中的联系，这让人感觉尽管独自一人苍苍茫茫地行走在世间，你也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

有一次，下午睡得有点晚，去到店里吃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吃过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的光景。此时，远处的灯光亮起，中国黄金亮起中国黄金的金黄色，北京布鞋亮起北京布鞋的橘红双色，奶茶店亮起散淡耀眼白光，商场的门店五光十色地发散着茄子紫青檬绿苹果红还有桔子橙的光线，街道的一切都闪亮了起来，点点碎碎的，像钻石上的光，又像是掉入河道里的星光，一颗颗地透着纯净的亮。

沿着街道一直走回家，同时，一同往家方向延伸的，还有各个不同的小巷。街道两边的楼房间，弯弯曲曲地衍生出不少的小巷道，它们有的蜿蜒到菜市场，有的蜿蜒到公交车，有的则可以蜿蜒至我家的方向……通过这些巷道，有时你会遇到热心给你指路的售货员，有时会来到小型超市，有时则到达一个老旧的水果店，店里的老板或慵慵懒懒或邋邋遢遢却从不骗称。归家的路，还有另外一条路。那条路的右边栽满了大叶榕，四季常绿地长着宽大的叶子，撑起一片片厚厚的浓荫，尤其是在夏季明媚的时间里，地上的浓荫一层层地铺垫，走在路上，感觉不到地上炙热的烫。而光，则拼命地镶入叶间的缝隙，斑斑点点地射在铺着浓荫的地上，透着漏洞般的光。风一旦沉醉，树叶则摇曳不止，浓荫也随着树叶的摆动而一寸寸地涌动，像潮涨的浪，一波波地蔓延到脚边。路上一般很少人，我老在少人的时刻，跟着浓荫的韵律听着风，听着风吹响叶子声音，清清脆脆的，又或在无风的日子，看着树，伸展着枝叶，悄静地伸向半空中。我在静默的空气中，一次次地放空着自己的思绪，让平时困扰心田的疑问烦恼，统统抛在巷道的角落边，任由时间风干吹落和粉碎，最后消失在藏青色的苍穹中。每次这样发完呆后，心情莫名地轻松好起来，然后又走回回家的路。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管日晒雨淋，或是酷热寒暑，都走在这些街道巷里，久而久之，它们熟悉得竟如同老朋友般，身上的优点缺点，也完全一一掌握。日子一天天地逝去，恐怕情怀不会，反之，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日益地深固，而我也在渐渐流逝的光阴里，对街道巷里的感情，一点一滴地加深。也不知将来会发生怎么样的变故，可至少，曾经经历的这段时光，它将会深埋在记忆深处，待年久日长，翻开来慢慢品味时，记忆会像旧时的老歌一样感动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