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曦

Dr Mr Who,

醒来的时候，空气忽然冷了一些，仔细听，发现窗沿边的雨水滴滴嗒嗒地响了一遍又一遍。最近的日子里，时有雨下，不知你那边是否也如此？下过雨的路，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不同颜色的星星点点，蔓延至不知名的远方。

从公寓出门往左是一个小小的斜坡，斜坡直直往前走不久，有一间肠粉店，店铺不大，通常六点多的时候，蒸板上的水烟气浓浓地升起，刚升起的阳光，折射到水汽中，酝酿着一个淡黄色的早晨。如果斜坡转左后步行几分钟，有间超市。超市大概在早上八点钟开始营业，而这时，路上的行人也慢慢地多了起来。高低不一的楼层间，铺就着一条条灰黑色的路，人们穿梭在这路中间，过着一天又一天忙碌又充实的日子，时间在眼皮悄然不觉下，流过消逝成为挂在墙上撕去的日历。

我的生活也在这平凡的路程中，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然后一年地过去。下班的时间里，往路上走回公寓，经过超市，喜欢买回一天的做菜材料或者一个星期的酸奶。经常去的次数里，超市的客人一般都很少，时不时，如果手上拿着的水果比较多，年轻的店员忽然走上来，把你水果拿过去称重，而你站在原来的地方，一边挑着蔬菜和排骨，一边听着店里的大妈和阿姨聊着家里的细里长短，话语中平添了在办公室里没有的活泼和欢乐，像极了小溪的淙淙流水，哗哗汩汩的，飞快欢愉地流向遥远的方向。

而差不多买完东西，经过卖鸡蛋的称重台，坐在塑料椅子上的售货员总会在没什么客户的片刻，拿起手机，观看一部又一部的电视剧。每当她称鸡蛋，动作老是缓缓慢慢，电视剧的剧情也随着她慢吞的动作，开始慢了节奏。我在等待中，仿佛觉得回到了老电视里播放的一部七八十年代的剧场，剧中的角色磕着瓜子在麻将台上诉说着生活的琐琐碎碎，描绘着慵懒的祥和时光。

入住了好几年，村里的节奏似乎一直都以慵懒祥和为主，除了一些需要修路修电线和赶着上班的日子里，大多数的时候，整个城中是村平平淡淡的，在日影刚好倾斜在绿色墙上的明亮中，开启一个个梦醒惺忪的早晨。

若是假日里的早上，楼下的一个小小的维修厂，在大概八九点左右，总会闹钟般的响起“滋滋滋”地铸铁声音。随着发动机运作得越来越响，偶尔传来婴儿放肆的哭声，随之而来的是隔壁楼妈妈的哄呼声抑或是嘈杂的手忙脚乱声。但更多的是，一群放了假的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小孩，在不太宽坦的路面上，到处乱跑，有时玩闹的声音有点大，直直地喧嚣到我的房间，它们如小巷里胡乱吹来的风，扰了一屋子的宁静，又如母亲缝补的红红的衣服布脚，鲜艳醒目而热闹。

记得有一次，经过一间小食店，无意中看到一位母亲，她细细地缝着孩子衣服上的小裂缝，厨房附近的汤水正在滚烫起烟水，烟雾迷离中，她的脸庞显得朦胧而略显美感。日常生活中，我也常常会把裂开线条的衣服拿去收费亭附近的衣服档口给人修补。大概是两年前，修补衣服的档口只有一两家，主持的妇女基本都到了中老人的年纪，它们躲避着热闹的人群立在路灯的下边。每当黄昏悄然而上，晕色的光，透着尘土飞扬的滚滚模样，轻轻地笼罩在妇人的身上，营造着一层油画质地的画面感。她们在这一行里，似乎许多年了，默默地，不辞辛劳地穿针引线，日子也在穿针引线中，从少女走到了中年，再由中年走到暮年。

我并不讨厌平凡琐碎的生活。更多的时候，反而觉得细细碎碎的生活点滴，才是生活本来的样子，里面包含着每一天的实况，映射着柴米油盐的微细，绘制着各个人不同的生活状态，就好似妇人手中的线，一针一线踏踏实实地编织着属于每个人生命纹理。

大概是十几岁的时候，我渴望着与众不同的生活，渴望着独一无二，渴望着轰轰烈烈，但后来懂得融入生活后，才发现，其实顺流而下，把自己交融进入平凡的日子里，才能感受到生活带来的，真正的欢愉还有属于你的独一无二。没有人能够复制你的细节，而你细碎的日子里，才是个人独一无二的体现，没有恢弘的场景，没有区别于常人的景致。

这种日子就像是下楼买早餐时，楼下的老爷会对你说一声，“去吃早餐吗？”那般的普通而自然，却又让人感到温馨和温暖。到了早餐店，付了几块钱，老板把打包好的早餐挂了在我的手上，我一路提着它，一路缓缓地走回到自己的公寓。即使走了好些路，依旧闻到店里肠粉所飘过来的米香味道，而手中早餐的沉甸感，不知觉让我联想到从前在菜市场买完菜后，菜贩一一地把袋子放到我手中的感觉。

那时，我是很真实地感觉到，自己是踏着脚，扎根在地面上生活的，因为菜里面的重量，使得我无法太过飘忽飞行。而生活的日子，也是如此这般，存在于洗菜切菜做饭的平凡时光里，但却有着充实质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