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曦

随风随缘随心动

在写文章之前,窗外的爆竹响得很彻底,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先是“砰砰砰”地响,尔后便一下子归于悄无声息,黑夜继续在无人行走的道路上默默地盖了下来。今夜是元宵了,过完今天,年便都过完了。

今年的年过得匆忙又冷清,我似乎都没怎么跟家里的人齐齐整整地吃过饭。放假的时候,已经是年三十了,搭车回家的路上,不管是在地铁里还是在大巴上,到处都看见戴着口罩的人。因除夕之前刚好患上了感冒,前几天还需在下班的间隙往医院跑。去到医院,护士听到我是患感冒并且有可能是发烧的,立即皱紧了眉头,连靠近我也有几分害怕。而当我感觉戴口罩说话不舒服,把它脱了下来时,护士呵斥道:“干嘛脱下来,戴上。”

我吓得马上把口罩急急地套上。

也许,这已经是为今年的农历年不好过开了个头吧?

除夕那天,回到家,我妈她已经把一桌子的菜做好,淡棕色的桌面上,绿油油的豌豆很显眼,像似春日里,最先从土棕色的泥土中,冒出来的层层细细的嫩草般。原本想等弟弟一起吃,但我妈说他已经出去。

后面,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中午饭。饭后,我睡得很沉,因为感冒的缘故,也因为工作操劳的缘故,一睡便到了晚上八点多。期间,他们已经吃过了一次除夕的年夜饭,但因叫不醒我,就没等一起吃。

煮热汤喝的时候,我妈说想逛逛花市。两个人急急忙忙地赶到花市,却发现今年的花市关得比以往都早,充着气球的标语旁边,是一片丢弃的烂花盆,泥土洒得到处都是。入口处围了不少的栏杆,阻止了人们前进的步伐,我妈和我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人群零零星星地在广场中间四散。

年初一的时候,可能除夕当晚吃了点鸡肉和鸡汤,喉咙灼烧般地疼痛,大早上醒来,天色还阴沉沉的一片时,已经打了车,往医院里跑。测体温的时候,发觉护士都已经严严实实地裹了一层又一层,走到铁椅子旁,原本想坐下,却看到上面写着“避免感染,请勿乱坐,病人优先”。一下子,想坐下的念头打消了,只因“感染”二字,对我来说,确实有点触目惊心。

时间在手机上一分一秒地度过,我在琢磨着该什么时候可以把探热针给护士。给的时候,还颤颤惊惊的,生怕自己真的有事。

“没发烧,”她看了看探热针,又看了看我,“拿着这个票签到急诊室吧。”

快步地来到急诊,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我的名字。

“医生,喉咙很痛。”我对医生说道。

他摘下我的口罩,打开手电筒,照了照我的喉咙。

“没事的,只是像小孩子一样长了点小疱疹,”他修长的手指一直敲着电脑,头也没抬跟我说道,“现在是特殊时期,如果不是特别严重就不要随便跑来医院。医院很容易交叉感染,拿了药赶紧离开吧。”

又说到“感染”二字。我心头莫名地扭紧了一下。拿了药,背起包包,心慌慌地往家里走去。

坐在车里,眺望着窗外的街道。街道的灰暗比上一年,还要惨淡得多。虽然每年的农历年,街上行走的人不算很多,但今年,因疫情的缘故,寂静得连空气也多了层胆战心惊的寒冷,落完了枯叶的大叶榕,在静悄悄的街道上,荒凉着一枝头的萧萧瑟瑟。

虽然每年的年过得都平静且平凡,但往常,也会有亲戚朋友间的走动和谈笑。受疫情的影响,亲戚朋友间彼此都没宴请。唯一一次需出门走动的日子,是为外婆庆生的年初三,可那时我已经从家里跑回公司来。因此,也没吃上一顿整桌人围在一起吃的饭。

回来的晚上,下着雨,一条路上的灯,孤零零地亮着三四盏,惨弱地照亮着孤清的路面。我一面耸着肩,一面使劲地用伞挡住随着风从四周泼洒进来的雨水。打开客厅的灯,往阳台上一站,周围都是深深的漆黑,毫无人声,唯有远处的一个顶阁的位置,发散着豆丁般的光,仿佛差不多要熄灭了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我独自在云层阴厚的天起床,每天行走在只有清洁阿姨的“唰唰唰”扫帚声响起的清晨里,过得千篇一律的生活,让我错觉,这不过是上班时节的一个普通的日子罢。只不过,每当看到城中村里的店铺一间接着一间关着的时候,我才猛然醒觉,过年了,大家都回老家去了。

爆竹依旧有人烧响,残留的纸屑红红地洒满了拐弯的坡度上面,在下过雨的地面,纸屑凉凉地摊涂成一片,模糊了年应该有的喜庆和热闹。我记得小时候过年是热闹的,也许,对于大人们来说,年还是每年都一样,例如街道都是寂静无声的,但我分明记得爱吵爱闹的我们,在春节这一节日里,到处乱跑,一群孩子坐在一字排开的塑料凳子上,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在拍照,在胡闹。瓜子磕烂了一个接一个,橘子皮丢满了一桌,跑着满厅堂走的脚印重重叠叠,最后听着大人们的麻将声,睡过了一个又一个有着香烛味道的晚上。

以前读小学时,放假到外婆家。偶尔有空,她常坐在木制的躺椅上,慢悠悠地讲述她那个时代的故事,说游击队如何击退日本鬼子,说生产队的事情,说第一个孩子在田里给人拐走的心酸,最后说到过年。她说她那个年代很贫瘠,每家每户都很穷,大家平时都是省吃俭用过活,但到了过年,却不一样了,即使最不富足的一家,也会把鸡肉和猪肉端上桌面。因此,每个小孩,甚至大人,都期盼着过年,期盼放下锄头回到家的休憩和安心,期盼着过年时节里丰盛的一顿。日光斜斜地映照她横的竖的皱纹上,慢吞吞的字句,恍惚间,有种走在旧时春日里铺满青苔的路面上,四周散发着年久的历史味道。

这种味道有点像孩提在乡村里见到过的,泥黄色的小道上,下过雨的泥面,印着一条条大小不一的车辙,它们是过年赶着回家的人坐着不同的车往家里赶而留下的烙印,年复一年,每年如此,充满了年代的感觉。而在醇香的炊烟升起的黄昏中,它们凝固成难以夷平的痕迹,成为了人们心头春节回家的回忆之一,带有点米饭蒸熟的甜甜气息。

而我的怀念也不过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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